Moscow Day 1(8, Sep, 2011)

air berlin的班機在莫斯科夜空中緩緩下降,機上的乘客們開始鼓譟、歡呼。回想數個小時前仍在倫敦的Stansted機場和德國的Dusseldorf,我終於要離開「西方」了嗎?想到這點,我不禁緊張起來。

從和妹妹、女友在巴黎分開後,至今一個人旅行已經一個多月,但或許都是在英語行得通的國家,加上倫敦有友人接應,所以我從未感到緊張或者懼怕。如今踏上的是一個Lonely Planet導覽書上已經明說英語不通、甚至惡警會把旅人護照沒收藉以收取金錢的國度,我能安然度過嗎?不斷累積的自我恐嚇頓時使我的警戒心升到最高,伴隨而來的是羽絨外套下的冷汗直流。

到Domodedovo機場已經是當地凌晨2:30,但機場並未擺出沉睡的姿態,仍是燈火通明。排隊入境的遊客們人聲鼎沸,但隊伍之中完全沒有亞洲人的蹤影。機場的暖氣很強,弄得我冷汗熱汗攪和在一起,更增添不安和緊張。排了許久終於面對了海關人員,只見大家口中的「俄羅斯美女」頂著一張樸克臉,拿著我的護照翻來翻去,又和隔壁的同事講了好些句我聽不懂的俄語,像是在講「沒見過這個國家的護照,會不會是假的呀」云云。我就這麼看著她和同事一搭一唱五分鐘,她才終於對我講話,不過講得是俄語,見我一臉疑惑,她終於改用英文:What’s the purpose of your travel? 一聽之下覺得這真是個嚴肅的國家呀,應該很怕不知名國家的人士進來販毒或做人口販賣吧。我應了她一句:just travelling。她板著樸克臉,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Where? 我說:Moscow, Irkutsk, Vladivostok. It’s all on the passport. 她回頭又看看我的俄羅斯簽證,端詳半晌才不甘願地拿起一張入境表格(出境會抽走,不能遺失),舉起海關的戳章蓋下,夾在護照裡交還給我。之前看過電影裡的俄國人形象都是嚴肅、不茍言笑,在入境俄羅斯國門的這刻,證明無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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拿了行李,進了Domodedovo機場大廳,迎來的是一幅與西方機場很不一樣的景象:從外頭進入機場的人們,必須先經過持槍軍警們站崗的電子檢側門,行李也必須先過輸送帶,掃描裡頭的物品。這是第一次,在旅程中空氣變得如此沉重的時刻,彷彿機場裡外是兩個世界,屬於檢測與未檢測過的人們。以前總以為美國是全世界最怕恐襲的國家,但這昔日的宿敵也沒兩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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距離Aeroexpress開車還有幾個小時,我在機場角落的飲料店點了可樂,一瓶竟然要價85 rubles!(後來在2011年金馬影展看的一部俄羅斯電影Generation P,發現百事可樂等西方企業的進駐,對於莫斯科以至俄羅斯全國的影響很大)若ruble和台幣匯率將近一比一的話,一瓶玻璃瓶裝的可樂就要台幣85元,要是在中正機場肯定會被投訴。不過因為機場暖氣太強而感到口乾舌燥的我,似乎也沒有太多選擇,只能忍痛付錢,找了個座位坐下,拿起我在Stansted買的小說One day,半恍惚半清醒地讀起來。小說的一開始就寫道:Rankeillor Street, Edinburgh,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的火柴,生火後倏地把我帶回八月的Edinburgh,那個festival city。

除了冬天真的很冷之外,Edinburgh綜合了各種令人喜愛的特質。走上Royal Mile,石版路和幾經風霜的舊城區堆疊出歷史;EIF和Fringe帶來的人潮點綴了各個新的老的venues,蓄積無限的藝文能量;羅琳寫作時待的Elephant House裡絡繹不絕的朝聖者,Greyfriars Bobby的傳說,還有容易誤認跟亞瑟王有關的Arthur’s seat和Calton Hill兩座小山峰,讓遊人除了呆在戲院裡還可以好好欣賞大自然。而這也是One Day裡,Em和Dex的故事開始的地方。

在美麗的城市中,也特別容易孕育出美麗的愛情故事,在我的人生歷程中也曾經有過這麼一段,所以讀起Em和Dex故事時也格外感觸良多。85 Rubles的可樂很快喝完了,一抬頭瞥見旁邊幾桌的旅人們都趴在桌上歇息了,不管是滿臉疲憊或者元氣滿滿的,不管是從哪兒來的,說著什麼語言,大家都是一樣,都在凌晨四點等著六點才開車的Aeroexpress。對這些素未平生的旅人們,心中忽然泉湧著同伴的熟悉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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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近六點,睡眼惺忪的旅人隊伍開始移動,往機場側面Aeroexpress的售票處聚集。Aeroexpress的售票機就像台北捷運的一樣新穎,而且還有中文介面。從Domodedovo到Moscow市內的價格為320 Rubles,時間只需要45分鐘。有些旅客買完票,就逕自開了門向月台走,未明的黑夜所散發的寒氣一下滲入了充滿暖氣的機場內,月台的古舊似乎和機場內的新穎形成了強烈對比。列車似乎還沒來,一般的機場快線,列車都是很新穎的捷運車廂,但看到舊舊的月台,我很懷疑列車能有多新。

不久Aeroexpress列車駛入了月台,紅紅的車身果然很有前共產國度的味道。我上了車找到座位坐下,仔細端詳了車廂一番,雖然車廂內裝蠻新穎的,但車廂寬度異常地寬,似乎車廂的自動門佔據最大比例。每個椅背上都有air berlin的廣告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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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在車上睡得著嗎?在面對莫斯科地鐵前,似乎需要充足的體力。

關於這趟旅程

故事的源起要從2001年開始說起。

那年,我受大學好友之邀,去了一趟北京、上海和青島。在做行前計畫時,他說:「要不要我們從東北坐客運到海參威,然後再轉搭trans-siberian railway去莫斯科?」當時的我對於大陸尚且一片未知,更遑論去一個想像中更加嚴肅、強硬的俄羅斯了。於是最後終究沒有搭上傳說中貫穿歐亞的西伯利亞鐵路,但這想法已經在我心中埋下,加上大學閒暇時看的大澤隆夫主演,改編澤木耕太郎寫的自助旅行名著的日本電視劇《深夜特急》,更加深了對跨大陸旅行的嚮往。

大學畢業之後到國外唸書,之後回台灣工作。雖然一直不間斷地在旅行,但相對來說都是在所謂文明或者已知的國度。久了竟也變成只是懸於嘴上的夢想,始終無法實現。

真正的契機在2011年來臨,妹妹想去歐洲自助旅行正在找旅伴,但她最希望是親近的家人可以一起上路,因為最能夠信任。經過反覆思考,我決定加入,並且額外規劃了英國和西伯利亞鐵路的旅行計畫。2011年9月11日,911恐襲過後的十週年,我正式搭上了莫斯科開往Irkutsk的列車,終於展開橫跨歐亞大陸的旅程。